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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莫斯科大肆慶祝烏東四州根據「公投結果」加入俄羅斯聯邦的歌舞聲中，隔日普欽下令死守的利曼就失守了，利曼位於烏東後勤補給的樞紐，俄軍自該地撤軍，預示著俄軍在全線的潰敗。尤其諷刺的是，就在普欽簽署俄羅斯國家杜馬通過的烏東四州併入俄羅斯聯邦的法案，完成法律程序的同時，烏軍已在南部的赫爾松州突破俄軍防線，迅速收回多個城鎮，並對首府赫爾松市形成合圍之勢，而且整個俄軍在烏蘭地區的補給線已經完全普露在烏軍精準火炮的打擊範圍內。
烏克蘭在西方的武器支援及協調作戰下，已經成為一支足以與俄羅斯匹敵的鋼鐵勁旅，目前正在烏南的赫爾松地區大舉反攻。當象徵俄羅斯吞併克里米亞的地標「克赤大橋」遭襲炸毀部分路段之後，普欽怒斥其為烏克蘭的恐怖攻擊，下令對基輔等幾個大城市進行狂轟濫炸，摧毀大批民用設施，也造成大量平民的傷亡。大空襲不但未能消弭烏軍的抵抗意志，反而使烏克蘭與西方更同仇敵愾，普欽也隨即被西方指控犯下戰爭罪，而北約則更加速提供烏克蘭先進防空系統。
烏軍的八月大反攻
造成局勢逆轉的因素很多，戰爭歷時半年之後，除了西方支援的大量武器之外，北約代訓的烏克蘭官兵，經過半年的整訓之後，已經可以投入戰場操控現代化武器系統。相反地，俄羅斯自2014年吞併克里米亞之後，在西方軍工技術的封鎖下，現代化武器彈藥匱乏，因而不得不向伊朗購買無人機，甚至向北韓求助提供數百萬枚傳統火炮。武器數量的增加仍彌補不了裝備的世代落差及人員短缺，局部動員更粉碎了國防部長邵伊古9月下旬宣稱的，俄軍死亡不及6千人。
從9月份開始，烏克蘭逆轉戰局的態勢就十分明顯，哈爾科夫大反攻之後，烏軍氣勢如虹，連續收復庫皮楊斯克(Kupiansk)、伊久姆(Izium)等重要戰略據點，烏軍推進迅速，可謂如入無人之地。從整個戰爭的態勢來看，這無疑是一場跨世代的戰爭，烏軍在北約的協助下，打一場現代化的資訊戰，透過先進的情報及偵蒐系統，讓俄軍的部署一覽無遺，而俄軍仍然依賴傳統火炮，缺乏精確制導武器及防空系統，因此只能讓烏軍壓著打，幾無還手能力。
雙方軍隊的士氣更有著天壤之別，面對國家的生死存亡，烏克蘭人大量投筆從戎，連海外的烏克蘭人都爭相返國加入「衛國戰爭」，因此烏軍就由戰前的23萬人迅速擴充到百萬大軍。俄羅斯被迫國內部分動員，士氣遠遠不如烏軍。更重要的是在北約的培訓、裝備下的烏克蘭戰士，身上穿戴先進的單兵裝備，頭盔上配備軍用無線電設備，而且烏軍單兵幾乎人手一個反坦克導彈，而班、排級的戰鬥小組也都配有簡易操作的防空導彈，雙方的戰力對比高下立判。
一連串的誤判
為挽回戰場的頹勢及個人的聲望，9月21日普欽被迫進行局部動員，同時於俄軍控制的烏東4個州進行公民投票。普亭在電視講話中強調這只是「局部動員令」，而且只徵招具備軍事經驗和相關技能的人。國防部長紹伊古也強調只徵召約30萬人。然而這個局部動員令等於昭告俄羅斯人，先前的特別軍事行動已經失敗，普欽必須升級戰爭，也就是說這場戰爭已經與大部分俄羅斯人生命、生活攸關。
令普欽扼腕的是，局部動員所造成的社會亂象，許多不該被徵召的如老人、學生都收到徵集令，甚至有死人被徵召的情形，尤其有大量適齡入伍的人口競相逃離俄羅斯，據媒體報導人數可能高達70萬，克里姆林宮當局雖然否認，卻提不出具體的數字。在在都暴露出這個政府的執行力大有問題、貪婪成習、特權橫行，人民對政府失去信心，反戰的聲浪也逐步高升。對照戰爭開始後，烏克蘭人紛紛返國參戰保衛國家，俄羅斯人顯然不願意為普欽的戰爭賣命。
普欽推動的烏東4州「入俄公投」原想炮製當年吞併克里米亞的模式，以鞏固當前的戰果，推升自己在國內的聲望，並積累將來談判的籌碼。然而這場槍口下的公投，在沒有任何公正單位的監督下進行，更像是一場拙劣的戲碼。不但俄羅斯官員受訪時搞不清楚新併入的領土範圍，普欽恐怕也沒把握能有效控制這些「國土」，因為烏克蘭正在逐步收回這些普欽剛宣示的「俄羅斯領土」。
終極威脅
9月中旬的上合組織峰會原本是普欽尋求國際奧援的好機會，然而即使普欽諂媚地宣稱「堅定支持『一中』原則，譴責美國對台海的挑釁行為」，卻也只能「理解中國對烏克蘭局勢的疑問和擔心」。甚至最堅定的盟友印度，其總理莫迪也表示：「現在不是戰爭的時候。」最讓普欽糟心的恐怕是峰會前夕，前蘇聯加盟共和國的亞美尼亞與亞塞拜然，以及吉爾吉斯與塔吉克分別因邊界糾紛開火，明顯告訴國際社會，俄羅斯勢力式微，普欽已無力控制區域局勢。
一百多年前的沙皇亞歷山大三世曾說，俄羅斯只有兩個盟友「陸軍和海軍」，今天的俄羅斯恐怕只剩下一個盟友「核武」。自2008年出兵喬治亞，普欽迄今已經操作核威脅15年了，屢屢得逞。對西方而言，再一次屈服於俄羅斯的核訛詐只會讓俄國更肆無忌憚，也會讓更多獨裁者效法。尤其當年美、俄、英及烏克蘭、白俄、哈薩克簽訂「布達佩斯安全保障備忘錄」承諾烏克蘭放棄核武之後不會受到核攻擊，此次西方若對俄羅斯違反協議無動於衷，將難再立足於天地。
結語
歷史一再證明，即使在追求合法性的同時，俄羅斯仍然充滿彌賽亞的性格，因此也就充滿了帝國主義的色彩。此次普欽在烏東推動的入俄公投，雖高舉「民族自決」的大旗，以解放受烏克蘭當局壓迫的俄羅斯人為藉口，宣稱公投符合國際法，更強調俄羅斯將不惜一切代價保護新加入的領土。然而這些都無法掩飾其違背國際法在先，公然破壞烏克蘭的主權獨立與領土完整，所造成的結果當然不被國際社會所認可，甚至使西方國家立刻再一次升高對俄羅斯的制裁。
季辛吉曾指出「俄羅斯歷史上最大的問題，就是不願意遵守「均勢」的國際法則，只有優勢的武力才足以嚇阻俄羅斯，而且俄羅斯總是寧願鋌而走險，戰敗之後再尋求妥協…」。回顧歷史前瞻未來，在西方足夠強力的嚇阻之下，普京除了動用核武之外並非沒有其他選項，例如退居幕後，由普欽親近且信任的人士出面收拾殘局，一如2008年普欽面對憲法連任的限制，與梅德偉傑夫大跳「克宮雙人舞」。從樂觀的角度來看，這場戰爭仍有可能藉由和談告終，不致陷入核大戰。
●作者：鄭欽模／淡江大學外交與國際關係學系副教授兼系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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